寒冬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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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薑母鴨當令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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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直覺地讓我泛起對山上老ㄚㄚ的愧疚感。
二十多年每天爬郊山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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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一直都是悶著頭猛走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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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帶個計步器算邁開大步的成績。有天意外發現山徑左邊的養雞場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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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幾間瓦房老屋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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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漂亮、英挺的洛島紅雞、蘆花雞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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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更吸引我的是那位白髮、微跛、看來有輕度中風的老阿嬤。她當年看來還好，頗有活力。
拉開形同虛設的小門，和老阿嬤有些對話。純粹是好心地問：「這些雞賣嗎？」老阿嬤說當然賣。我隨意挑了一隻，價錢比我預期來得貴，老阿嬤隨即宰殺。讓我驚訝的是宰殺過程採全古法，拿枯木、草稈引火，熱燙雞隻後拔毛，過程比現在的滾筒拔毛要多上一小時。那隻雞，吃蟲子、過期麵包，品質絕佳。
那年恰好是兒子十六歲轉大人，長輩說，要弄隻薑母鴨來「衝一下」。我上山和老阿嬤交涉：「能不能也養幾隻紅面鴨公？」沒多久，山上多了幾隻黑毛紅面鴨的鶵鴨，和土雞一樣，滿山亂跑，吃蟲，吃麵包屑；和商業養鴨不同的是，這群紅面鴨不急著快大快肥，就看牠瞑來瞑去還是那麼大。對了，紅面鴨是旱鴨子，山上當然沒戲水場地，所以只會喝水，不會游泳。
冬天節氣霜降來臨，算算紅面有十個多月齡，可以下鍋了，上山找老阿嬤買鴨公。真不便宜，一隻超過兩千大洋，但看在純土法、有機、無抗生素的養殖方式，為了對兒子轉大人展現誠意，再貴也只能說服自己接受。回家剁鴨子，下刀有勁、有韌度的感覺告訴我，這是好料。那一大盆薑母鴨我沒嘗到多少，但吃到的食客都讚不絕口。
之後幾年，每回路過老阿嬤的老瓦房，都會不自禁地看看老鴨公狀況如何。起初是高興，紅面鴨公愈來愈有樣子，那老態，搖搖擺擺，好似蹲低身子走路的德性，加上臉上一大坨紅肉疣，十足是正牌老鴨公的模樣。
之後幾年，我再經過老阿嬤的養雞場，感覺轉為歉然，而且益發抱歉。沒再見到白髮老阿嬤，直覺以為是……而老鴨公還在，更老了。問題是一隻的成本估計早破三千，山下菜場買三隻綽綽有餘，當然賣不掉。還有個麻煩，老鴨公碰上識貨、會料理的行家，被當作寶，但不會做的恐嫌肉老，怎麼煮都煮不爛。
老阿嬤不見之後，山上農舍不再有人住，老鴨子沒人顧，開始過苦日子。還是吃麵包，阿嬤的兒子阿榮應該每隔兩三天會送來一袋麵包屑，倒進大塑膠筐裡，鎖上門就走了；若不巧碰上下雨天，麵包被雨淋得糊里糊塗，老鴨子沒得選，還是得吃；經常因為野鳥、松鼠來分食，好像量嫌不夠。
我還是一樣，每次途經，都會停下腳步找找老鴨公，算算還有幾隻。
十二月底有回經過，我大驚，老鴨公不見了，一隻都看不到！那一刻，先是腦袋空了，接著思緒翻騰，是被偷了嗎？不難偷，老鴨公行動笨拙遲緩，即便出聲叫，也是超低頻傳不遠；是賣了嗎？這一筆至少要三、四萬，錢不是問題，問題是哪來的識貨者？
不好久，噗嗤笑了出來，管牠被偷、被賣，結果都是宰了祭五臟廟。阿彌陀佛，早點超生投胎，下輩子別再走這麼長的輪迴。，